一条深海鱼( ´∵`)

你说得对,我炼老,炼小女孩x老男人,我有病,我精神不正常,靴靴。

【或本不应当 4】gb 师生恋/年龄差19

吴戌归看着张裕文的车渐渐远去,最后在路的尽头一拐弯,彻底的在她的视野中消失了。

她脸上的笑容也如同搭载在车上被他带走了般,瞬间消逝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低垂的眼眸和紧皱的眉头。吴戌归将画包背上,然后叹了口气,步履沉重的缓缓向楼上走去。

新家在三楼,短短的一段路,吴戌归差不多磨蹭了接近十来分钟,最后她还是站在了家门口。

她抬头,看看那门上贴着的一个大大的福字,和春联上赫然写着的“阖家欢乐”四个字,她不禁自嘲的笑笑,随后从包中掏出钥匙,插入锁中,一转。

门,开了。

“筱筱回来啦?”

果然,这门刚推开,母亲那热情到有几分殷勤的声音便应声而起,吴戌归原本想要扯出一个还不算糟糕的微笑的,可是当那个男人也笑着端着饭出现在母亲身后的时候,吴戌归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几乎是本能的翻了一个白眼。

男人自是瞧见了她那厌恶的模样,可那又如何呢?他理解她的愤怒和厌恶,所以他能做的只有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般傻傻的笑笑,然后挥手招呼着她们母女俩赶紧过来吃饭。

“我已经吃过了。”

吴戌归说着快速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砰的关了门上了锁,随后她有一把将窗帘拉上了,使得房间昏暗了几分。

母亲和那个男人的声音还在屋外接连不断的响起,似是在劝她什么,但是无所谓了,她压根不在乎他们在说什么,现在她唯一想多的,就是四仰八叉的倒在自己的床上,然后蒙上被子,将全身蜷缩在那属于她的那片小空间中,享受着那唯一带给她安全感的黑暗。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

不想要看见,想要忘记、想要忘记、想要忘记。

没有人愿意自己的生日礼物,是撞见了自己的母亲和别的男人的幽会。

那天是父亲带着她是去给小弟弟买要喝的奶粉的,那天的母亲是背着他们去与自己的情人幽会的,所以父亲脸色由苍白转为血色,大吼大叫的冲上前去,与那个男人厮打在一起,母亲则是在一旁,哭喊着拉扯着倒在地上的二人。

商店中的人不约而同的向那个方向跑去,他们跑着、叫着,拉着自己的家人或者朋友,兴高采烈的掏出手机,围着父母和那个男人,有的低声讨论着,有的高声呼喊着,有人肆无忌惮的笑着。

她转过身,他们都与她擦肩而过。

逆着人流,她低声哼唱了起来: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最后,她停在了那家蛋糕店的门前,那玻璃门上,映着身后那群人喧闹的模样。

在看,柜橱里的蛋糕,标着她无法支付的价格。

所以最后,她笑了,然后对着那个蛋糕轻轻地说道:

“生日快乐,吴戌归。”

吴戌归,无需归。

那是那天,她给予自己的名字。

之后在那短短的三个月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了,一向逆来顺受无论她如何劝说都不愿意与父亲离婚的母亲,不知是否觉得自己突然有了依靠所以说话硬气了起来,而一向强势说一不二的父亲,却好似一夜之间衰老了好多岁,甚至有退让几分求母亲回来的意思。

最后,母亲还是离开了,母亲带走了她,而父亲则是留下了那个他盼了大半辈子的儿子,目送着他们母女二人坐上了别的男人的车,扬长而去。

父亲和弟弟的身影在他们的身后迅速的缩小着,直至最后化为两个小小的黑点,她才转过头来。

母亲见她回过头来,刚想要安慰她,毕竟父母刚刚离婚,孩子心情不好是很正常的,然而,当母亲看清了她的神情后,顿时哑了声,不知所措的坐在那,甚至身子情不自禁的想要后撤几分。

她在笑。

神情淡然,嘴角上扬,控制不住的笑。

“若不是为了你,我又怎么在你爸面前会忍气吞声?若不是为了你,我有怎么会辞掉工作,结果现在到处都没人要我?”

母亲与父亲吵完架后,总是爱哭着这样问她。

“女孩子就是不适合学理科,你看你做的都是些什么啊?整体忙乎这些没用的,有这个时间和精力,你但凡花一点在学习上,你成绩都不至于是这个样子!”

父亲咆哮着,将她的画全部撕扯成碎片,然后它们如同雪花一般,落在她的头上和肩上。

所以,她乐于见到自己那个向来自认为高人一等的父亲落魄狼狈的模样,也乐于见到自己母亲时茫然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更是乐于见到那个所谓的“新父亲”对她小心翼翼的试探着的讨好,所有的一切都说明着,从今往后,她不能再算是有一个家了。

好在她很轻松的就适应了这种情况,幸亏她从未找到过自己的家。

不过,她还是很感激自己的父亲周建安的,毕竟若不是因为他,那么她可能永远都遇不到张老师,也可能早就死在了某个不知名的夜中,尸体在第二天早上被谁捡到,成了谁的餐或是成了哪儿的灰。

吴戌归想过要死。

她白天也想过,晚上也想过,醒着的时候想过,睡着的时候也想过,她无时无刻的都在思索着,自己该以何种方式和姿态死去,无论是手腕上还是脖颈上,都残留过痕迹,可是最后,她还是没有死掉,因为每每当她想要寻死的时候,她的眼前总是会出现他的影子,而那一闪而过的温柔,却支撑着她,爬过了那无数个黑与白。

所以她拿起了笔,开始凭借着记忆去描绘自己心中的那个他。

慢慢的画面上的那个男人,眉眼间是他,可是画着画着,又似乎不是他,最后停笔后,她凝视着画布上的那个人,那个人也看着她,二人这般沉默着对视良久,终于吴戌归认出了他是谁——

是她心中那缕尚未熄灭的光。

为什么呢?吴戌归问自己。

“真是……太过分了啊。”

她眼中再次有了泪,笑着轻喃到。

为什么不过是那匆匆的一面,那微弱到极致的温柔,却足以拴住一个人的一条命来,让她可以继续苟延残喘的活下来呢?

张裕文,算你狠。

在父母闹离婚的那三个月里,吴戌归趁着父亲和母亲大打出手的时候,拿到了父亲手机中张裕文的手机号。

她把这个手机号存在了自己的手机中,也写在了自己所有的本子上,那个号码她早已烂熟于心,可是却从未拨打过一次,纵使是已是在手机上输入全部,最后还是会默默的全部删除,她当作无事发生般,将手机捧在胸口,感受着它的热度。

那个号码,在她的心中扎根发芽,成了念想,成了她在站在那十层高楼上时,唯一迟疑的缘由。

吴戌归看着那个号码,犹豫着要不要拨打。

毕竟马上她就会纵身一跃,然后成为血与肉混为一团摊开在马路上的存在了。

拨打吧,和他告个别。

她这般想着,摁下了拨通键,随着手机中“嘟嘟嘟”的声音响起,一时间她思绪万千,不知自己到底是希望可以拨通他的电话,还是应该祈祷他不要接电话。

最后,电话还是拨通了。

“喂,您好?”

他的声音穿越过几公里,从手机中传出。

而她啪的一下挂了电话。

脚下,看不太清来往的人群,唯一无比清楚的就是那奔涌着的车辆,原本宽大的它们,此时在下面化作了一辆辆迷你的玩具,奔走着,不停的奔走着,奔去它们也不知的远方。

吴戌归坐了下来,躺了下来,倒在离死亡不远的地方。

她,不想死了。

“张老师……我好想你啊……”

她闭上了眼,轻轻的喃喃道。

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那天后,吴戌归再未想过“自杀”二字,原因嘛,也简单的很,因为她想要再见张裕文一面,之后她打探到了张裕文现在工作的大学,并且以此为目标,开始了自己疯狂的补习生涯。

搬到新家后,母亲的情人,她的新父亲——薛书君,是个咖啡馆的老板,那人文质彬彬的,举止上多少与张裕文有几分相似之处,从长相来说,吴戌归也不得不承认母亲的眼光确实不错,那男人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材及日常的打扮,都称得上帅气二字。

薛书君对她很好,甚至可以说好的过分,堪称宠溺了,可是她却依旧很抗拒对方的身份,哪怕她嘴上喊着“爸”,心理上却无法认同,举止上也很难与他亲近。

母亲因此时常语重心长的与她谈心,表示现在薛书君已是她的父亲了,希望她平常再言行举止中可以对他多几分的尊重,能把他当作亲生父亲来对待,结果吴戌归听罢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真的吗?那太好了,毕竟我可是把那一整被茶水扣在了周建安的头上的。”

“你——”

母亲的眉头皱起,显然被她这句话给激怒了。

然而面对母亲的愤怒,吴戌归笑得更大声了,并且提高了音量,以确保那个躲在门后偷听的薛书君可以听清楚她接下来说得每一个字:

“我讨厌周建安,我讨厌你,也讨厌他。”

那天故事的结局,是以母亲的手指甲尖沾染上她脸上的血为告终的,多亏了薛书君的及时冲入房间的阻拦,她的脸才没有彻底破相,不过,为了遮住脸上那各种大大小小的伤疤,确实废了她挺多钱去买各式各样的创可贴。

之后,母亲在门外哭着道歉,而她房间的门被她死死的锁住,屋内音乐声开到了最大,那是一首摇滚乐,是她最喜欢的乐队唱的,只是很可惜,在前不久,这支乐队解散了,这首歌是那个乐队创作的最后一首歌。

在那声声嘶吼中,她打开手机中的外卖软件,为自己订了一束鲜花,那是满满当当的百合花。

神圣、洁白、纯粹,这是百合花。

也是他。

最后,她也确实见到了他。

对于张裕文来说的巧合,是她努力了一年多的结果。

那短暂又漫长的一年中自己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此时的她已是不愿再去回想,因为回忆毫无意义,只会平添她心中的苦闷,所以,她决定选择性的忘记,忘记具体的事件,只需要记住那刻骨铭心的恨就好了。

无论是对于张裕文给予的爱,还是他们给予的恨,都是她存活下去的缘由。

所以……周五是吗?只需要等到周五,就可以见到他了。

吴戌归满心欢喜的想到。

屋内,她盼着周五快些到来,屋外,薛书君一声叹息,饭没吃几口便起身披上了自己的风衣,和吴戌归的母亲安彦芳说店里有事后,就在她无比担忧的目光和叮嘱中出了门。

走在下午一两点钟的大太阳下,薛书君的汗很快就冒了出来,好在咖啡店的地方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所以当来到凉爽的咖啡屋后,薛书君长舒了一口气,将风衣搭在衣服架上后,本能的环视咖啡屋一圈,意外的,在最里的角落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最近不忙吗?”

薛书君端着一杯冰摩卡来到了他的对面,坐下,问道。

对方将书轻轻的合上放在了一旁,随后抬起头,简短的答道:

“今天下午难得有空。”

面对对方冷漠的回答,薛书君习以为常的耸耸肩,随后抿了一口自己的冰摩卡,然后指着对方面前的冰美式笑着调侃道:“你的口味还真的是万年不变啊,很多人喝不习惯的冰美式你天天视若珍宝。”

“有吗?”

“有的。你到底是因为真的喜欢,还是纯粹不想要尝试新的口味呢?认识你五六年了,我还是搞不懂你啊,张裕文。”

听对方这般感慨,张裕文只是笑笑,随后拿起手边的冰美式轻抿了一口。

这像是一个他们之间约定俗成的信号般,薛书君也不再言语,在一旁的书柜中随便拿出来一本书来,便也如同张裕文一般翻看了起来,于是二人沉默着看着书,就这么过了几个小时,直到张裕文起身准备离开了,薛书君却突然开了口:

“我结婚了。”

“……哦。”

听薛书君突然说出这个消息,张裕文自然是有些惊讶的,可是他向来是很少关心他人之事的,所以他很快的平复了下来,随后冲着对方点了点口,说了句“恭喜”,便又要走。

“结婚的对象,是发生了一夜情后,见了不超过十次的女人,这次数中还包含了载着她和他丈夫去离婚,以及我们去领证的那两次。”

此话一出,纵使是张裕文,也有几分不淡定了。

“会不会……有些太过着急了?”

见张裕文神情复杂的将手中的空杯子放下,薛书君知道这说明张裕文这个大忙人是愿意听他说道说道的,所以在终于寻到一个聆听者后,薛书君再也忍不住了,这段时间以来所压抑的全部情绪在此刻全部倾泻了出来,他近乎是崩溃的说道:

“是的,太着急了,真的太着急了……你也知道我确实是谈了很多任女朋友,但是我从来不和她们上床的,交往时间也不会超过三个月,可是,可是你说,我咋就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呢?稀里糊涂的,就……就莫名其妙的和那个女人上了床,然后、然后对方居然还是个有夫之妇!我……我后来还娶了她,是的,我娶了她,我现在是有家世的人了,我……”

“那离婚。”

张裕文面无表情的吐出这三个字,就好似说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般。

薛书君的脸剧烈的抽搐着,随后尴尬的笑着说道:

“可,我们才刚结婚没有半年的时间。”

“所以呢?所以等以后有了孩子,天天因为各种小事吵架,甚至大打出手,最后在孩子的哭泣中结束每一天,对吗?这样的结局,才是你所期待的?”

张裕文的眉头皱起,头回儿语气中有了明显的怒意。

“也……也没你说得那么严重。”

“没有我说的这么严重?呵,是啊,你们都这么说。”

他摇摇头,冷笑一声道。

“你父亲那种废物,怎么可能有什么问题?严重?我觉得他天天不上进的心态确实病得挺严重的。”

当时啊,母亲牵着他的手这样说道,哪怕他的话还未说完,母亲已是如此斩钉截铁的为父亲下了定论,于是他唯一能做的,只有默默的低下了头,不再多说些什么,和父亲一样,保持沉默,选择顺从。

他和父亲,都不敢反抗母亲,反抗那绝对的权威。

可是,为什么母亲是权威呢?

那时年纪尚小的张裕文不解的询问父亲道。

“因为你妈赚得多。”

父亲是这样回答的,随后他点燃了一根烟,那根烟是父亲背着母亲偷偷藏下的,每当母亲上夜班的时候,父亲都会带着他的打火机和那以及揉搓的略有些发黄的烟来到阳台上,点燃它,随后深吸一口,再冲着夕阳将那团烟雾吐出。

他不喜欢烟,也不喜欢烟味,因为只要母亲闻到了这个味道,就会和父亲大吵一架,然后他的父亲的腰便会深深的鞠下来,脊梁骨蜷缩作一团,在那一声叹息中,他被母亲赶回自己的屋子中,打开作业本,开始伴着母亲的训斥和父亲几声很快被骂声湮灭的小声狡辩声中,开始写今天的家庭作业。

“爸,为什么这烟您非抽不可呢?”

他曾疑惑不解的询问父亲道。毕竟,只要不再抽烟,母亲就不会再说他了,或许,他们的生活就会好很多不是吗?

然而父亲笑了,他脸上的皱纹都皱作一团,随后父亲蹲下身来,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温柔的对他说道:

“小文不懂,小文也不用懂……”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他确实不懂。

只知道那天父亲的眼中最后一抹光已是黯淡了,曾经将他扛在肩上笑着奔跑在蓝天下的父亲,此时哪怕是挺直了腰板,很快的也要弯曲下去,局促又不安的低着头,像是做错事儿的孩子。

父亲好像在说,别看。

可是他却实在是无力移开自己的目光。

于是,透过那被油烟熏染成黄色的玻璃,他看着自己的父亲的脖颈被那根绳子逐渐勒紧,随后父亲的双脚悬空,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着,随后逐渐转为平静,直到——

父亲透过那玻璃,也瞧见了他。

瞧见了赤着脚,瞪大了双眼,眼泪一颗颗的落下,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的他。

别看。

依照父亲的嘴型,似乎是这两个字。

别看。

这是父亲留给他的遗言。

后来母亲回来了,在一声惊慌失措的尖叫声中,很多人冲入了他们家中,那扇门终于是被强行推开了,于是他随着那人流,被配奔涌到了父亲的面前。

张裕文仰着头,瞧着父亲。

父亲的脊梁骨从未像此刻一样挺直着,他也从未像此刻一样高大过。

“爸。”

张裕文轻轻的唤出这个字。

此生却再得不到他的回应。

父亲的遗体很快被带走了,也是这个时候母亲才好似是想到了自己还有一个孩子,所以慌忙地把他安置在了亲戚家中,这个期间,没有人意识到眼前这个不过六岁的孩子,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他们只知道,他们给了他饭和床。

法医说,父亲很特殊,按理来说上吊自杀的人舌头都会吐出来,可是父亲并没有,他好似在和什么较劲儿般,固执的死咬牙关,坚决不肯张开嘴顺其自然。

他们都说父亲奇怪,都死了,还在乎什么形象不形象的。

只有他知道,父亲只是想要在自己人生最后的时刻,在自己的孩子面前维持那最后一份体面。

父亲的葬礼定在了几天后,同时期躺在殡仪馆的还有两男一女,所以上一场葬礼刚刚结束,殡仪场就迅速清理了现场,父亲的葬礼是在第二场,在父亲之后还有两场葬礼,所以全部流程都要卡着时间来,以防止耽误了接下来的两场葬礼。

人来这世间一趟本就很是匆忙了,没想到走得时候也是这般匆忙。

很快到了遗体告别的时候,张裕文看着躺在床上已是换上寿衣,梳妆打扮了一番后的父亲,默默地想到,会不会这就是一个玩笑呢,是父亲和自己开得一个玩笑,毕竟,早年的时候父亲最喜欢和他开玩笑了。

“父亲,别闹了,起来吧。”

他轻轻地说道。

可是父亲仍旧是紧闭着双眼躺在那,脖颈处是那用粉底也无法完全遮住的勒痕。

身边的人都在放声大哭着,他们喊着父亲的名字,诉说着对他的情感,哭得时那般悲切,喊得是那般的激烈。

张裕文低着头,却哭不出来。

“爸,睁开眼睛吧,看看我啊。”

“爸,您答应给我买的遥控小汽车还没有买呢,您不是说话最算数了吗,这次不能反悔啊。”

“爸,我不是说等我长大后,要给您买个大房子吗?您当时不是笑得很大声,连声夸我长大了吗?为什么现在要躺在这里,不说话呢?”

……

身旁的母亲似是听到了他的低喃,在背后戳了他一下,示意他遗体告别已是结束了,已是可以出去了。

可她向来听话的小儿子,这次却没有听凭她的安排。

“爸!裕文以后咋也不胡闹了,裕文以后一定听您的话,您能不能睁开眼,再看我一眼啊!爸……爸!求求您,求求你!不要留我一个人,求求你不要把我一个人丢下……求求您……”

他跪在地上,跪在父亲的身边,嚎啕大哭。

可是父亲直到他被拖拽出那儿,也没有再看他一眼。

父亲死了。

在众人的眼泪和哭声中,离开了。

尸体焚化的地方离殡仪馆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家属们得乘车一并前往几公里外的焚化场地,张裕文红肿着眼眶,等母亲上了车后才上车,刻意避开了母亲,坐在了斜后方最里面的位置。

车,启动了。

母亲的眼泪还未及擦干,已是匆忙的探出头,焦急的询问着一旁的亲戚,问今天来了多少人,那些单位派了代表,又一共给了多少钱,随着一个接一个数字从对方口中吐出,母亲脸上的表情逐渐柔和了下来,最后在得到那个满意的答案后,母亲又哭了起来,哭得是那般的悲切,是那般的真实:

“唉,你就这么抛下我们母子俩走了,我们这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母亲哭得是那般的真切,以至于有那么一瞬,他真的误以为母亲是为父亲感到难过,毕竟他们也曾经真的相爱过,一同许诺下山盟海誓,她曾在婚纱照中那般幸福的笑着,靠在他的肩上,像是寻得了这辈子最终的归宿。

但是他很清楚,至少此时此刻,母亲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笑面如花的少女。

母亲嫁给了爱情,爱情输给了面包。

父亲还相信着爱情,所以他死了,死在了她不再爱他的那个夜。

在那里,母亲为父亲选择了其中最贵的骨灰盒,周围的人都在争相安慰着母亲,只有他远远的站在那儿,纵使是被他人指责为不孝,他也无法迈出那一步。

父亲下葬了。

葬在了他的家乡的那座山上。

曾经在这座山上,他和兄弟姐妹放飞了风筝,在野花丛中尽情的打着滚,然后躺在那看着蓝天与白云,还有那飞过的鸟儿。他总爱拔起一朵蒲公英,然后吹开它,看着它的孩子们撑着小白伞,伴着风离开,随后可能在哪个角落扎根发芽,再开出那橘黄色的小花来,来年带给他们新的惊喜。

老家的人们敲着锣打着鼓,伴着节奏喊出那些号子,而父亲的亲人们也顺着那号子哭出声,有节奏地说着词,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般,谈不上虚伪,但却不知为何,让他产生了剧烈的不适。

只有一个大姨,是从小和父亲一起长大的,她哭得很难听,没有节奏也没有美感,可是她哭得已是站不起身来,甚至干呕了起来,周围的人赶忙去扶,劝她年纪大了,莫要如此悲切再伤了身子。

张裕文站在那山坡上,弯下身,摘下一朵蒲公英。

呼得一吹。

于是它们的孩子撑起了小伞,顺着风雀跃着离开了。

晚安,父亲。

您终于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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